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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 順勢擺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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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到如今, 容清也沒什麽不清楚的了。

他暗嘆一聲,心中五味雜陳,也不知對“她”該抱什麽樣的態度。

或許“她”早就算好了李一格回來求劍, 觸發了試煉條件,將她二人一並拉入劍內的小乾坤中。

而後……

而後將李一格的人生安給他。

人生八苦,切身經歷過, 才能體味到切膚之痛。

於是,他便經由痛苦、憤怒與仇恨變成人。

容清沈沈地嘆了一聲。

李一格現在還不清楚事實的真相,軀體又是臨時拼湊而成,尚未經過錘煉。

若是貿然與她談論, 解鎖了神格之中的記憶, 只怕過大的信息量會當場摧毀這具脆弱的身體。

他揉揉眉心,沒再問下去, 只說:

“我似乎做了個夢。”

“啊?”

第一次做人,容清不大擅長編瞎話。

還好他的身份足夠超然, 即使閉口不言,也沒人敢找他的麻煩。

再加上李一格剛才似乎被那個問題詐了一下,正是頭腦風暴的時候, 也沒心思去管他究竟做了個什麽樣的夢, 才會夢到她認識的人。

“挺好的。”

李一格只說:“在這種黑咕隆咚的地方, 還是一覺睡過去比較好過。”

她搓搓手, 認命地嘆一口氣, 又搬開一堆腿骨:

“要是清醒地呆在這種地方,怕是沒多久就要瘋掉了。”

容清“嗯”了一聲:“還好。”

李一格被這段尬聊都要整麻了。

隔輩兒如隔山, 和老年人交流, 實在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兒。

這還是一位異性長輩, 李一格幹脆選擇閉嘴。

不管氛圍多尷尬, 她都不會再說一個字了!

是的,她目無尊長,傲慢自大,最好容清徹底討厭她,一出去就狠狠地給她點兒顏色看看!

這樣也不錯。

眾所周知,人是容易受從眾心理影響的。

放到小說裏,一般的規律是這樣:

從眾地喜歡主角團、討厭反派的人,是正面角色,通常下場不會太差。

即便半路慘死,也會有甜美可愛的小讀者為TA心疼。

但因為此類驅使太火而生出了逆反心理的一類,則不得不被打入反派陣營了。

就算最後過上了幸福的生活,也會被讀者怒罵八百條評論。

套用一下,就是正面角色會因為容清討厭她而討厭她,智商不太高、也不太聽指揮的豬隊友反面角色,則會當機立斷地選擇來拖李一格的後腿。

這波不虧哈。

她打定主意,不管老祖待會兒問什麽,都要持“不聽不理不知道”的態度,好好地囂張跋扈一把。

可容清接下來偏就一個字兒都沒說。

二人沈默著走到臺駘海的邊緣,再往前一步,就是噴湧翻滾的墨藍色霧氣。

氣團似乎被什麽東西汙染過,上面點了少量高光,在黑暗中油油地發亮。

看到它的第一眼,李一格就想到了石油洩漏後的海面,虛假的華美藏起了骯臟與難聞的內裏。

她遲疑片刻,一時不清楚究竟要不要進去,於是硬著頭皮拖延時間:

“老祖,這東西好臟。”

李一格裝模作樣地翹蘭花指捏起鼻子,聲情並茂地朗誦臺詞:

“天吶,這都是什麽東西啊,要進你進,我才不進去呢!”

容清看她一眼,道:“我沒打算進去。”

呃。

“這東西確實很臟,”容清好脾氣地跟她解釋,“但凡沾上一點兒,無論修為高低,都會患上重病。”

這也正是它名字的來源。

實沈臺駘,自古以來便被認為是疾病的起源。

實沈鏡可照人心底最恐懼之物,誘發心病;臺駘海則自外部攻入,無處不在的霧氣會組合成各種難以預測的形式,修士防不勝防、無法應對,通常一病不起。

“我要來取個東西。”

或者說,來給李一格取個東西。

許久之前,“她”曾鑄陰陽雙劍。

只是出爐之時,靈氣異動,導致陰劍之中混進了過量陽氣,成了一柄五行俱全的中性劍。

通常來說,元素分配均勻不見得是壞事,但這條規律並不適用於修為高深之人。

他們往往積累起了足夠的戰鬥經驗,已然形成了自己的戰鬥習慣,因而在靈力的調用方式與五行的運用上有所偏好。

“她”也不例外。

於是這劍便被丟在了鑄劍的地方,地方也沒換,就連名字都懶得起一個。

正巧李一格缺劍,拼鬥的思路都不同於常人,或許選用這類“廢劍”,恰巧能契合她自身的需求。

只是如何渡這臺駘海,又是個大問題。

自從旁邊修起八苦地,鑄劍的地方便常年被臺駘海籠罩。

先前容清是劍,並沒有經脈之類的東西可教這瘴氣鉆。

可今時不同往日,容清內視之後,周身上下已與常人一般無二。

貿然進臺駘海會造成什麽後果,他也不能確定。

他默了默,沈吟片刻,指尖彈出一道本命劍氣,將李一格包裹其中:

“臺駘海中有柄神劍,不曾取名,你將它拿回來,便是它的第一任主人了。”

如今他褪去器身,本命劍氣不再如以往一般可以源源不斷地供應,因而能少用的時候,還是少用些為好。

左右也不過是取劍罷了。

臺駘海於劍內乾坤塵封許久,更是省去了提防其他修士與妖獸的麻煩。

倘若李一格真在裏頭遇上了什麽危險,本命劍氣也可抵擋一二,他收到信號再去救人,也完全來得及。

這邊容清計劃周全,那邊李一格也覺得他整挺好。

讓她一個人進去拿劍,那拿得到拿不到,不就完全看她心情了嗎?

等到時候兩手空空的出來,臉色難看一點,表情悲傷一點,大家自然就清楚這出劇情不是升級流“莫欺少年窮”,而是惡毒配角被打臉遼!

舒服!

她信心滿滿地將右手舉過頭頂,朗聲道:“不就是柄劍嗎!那有何難!”

曾經“不就是柄劍”的容清默了默,好意提醒道:

“自‘她’鑄劍後至八苦地成、臺駘海聚,此地素來是煉器師的鑄劍聖地,千百年間的廢劍、斷劍也皆集於此。劍冢之兇險,可不容小覷。”

這不是更好!

有一個現成的借口擺在手邊求著她用,誰不用誰是傻子。

李一格人還沒進去,腦子卻已經把“眼高於頂的蠢貨女配被劍冢驅逐、因而兩手空空地離開”這一劇本,從頭到尾地演練過了一遍。

臺詞她都想好了!

她雙手背後,踱步進去,儼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,只遠遠拋下一句“我可以!”,便冷酷地瀟灑離開。

***

臺駘海是個表裏如一的地方。

外邊兒長啥樣,裏頭就長啥樣,不存在“別有洞天”這種影響她拿二十萬的意外因素。

她安安穩穩地走了百來步,確定容清無法看到自己的身影,就地盤腿一坐,消極怠工了起來。

一切盡在掌握之中,還有什麽努力的必要呢?

她調整了一下姿勢,從旁邊薅來一座劍冢的墳頭草,手指翻飛,幾息功夫就編成了一個簡單但舒適的軟墊。

李一格挪了挪窩,上身靠著劍冢的碑,點了一個照明術,認認真真地把今天聽到的陌生名詞都寫在了筆記本上。

歲月靜好。

……個鬼!

劍冢裏的劍都要哭出聲了。

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呆了這麽久,頭上又有股強勁的劍氣壓制,好不容易來個到劍冢碰運氣的修士,她怎麽光薅自己頭毛啊!

你不是缺劍嗎!

倒是快點拔劍啊!

然而劍冢的石碑上都有簡單的封印,只能從外面打開,裏頭的小廢劍只得眼巴巴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修士,流露出渴望自由的眼神:

選我!選我!帶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!

裏頭那些小妖精雖然更強大,但是花花繞也更多,金丹期的修士是降服不了他們的,不如康康我!

李一格:記筆記。

李一格:胡亂分析。

李一格:寫小作文。

廢劍都要急眼了,她還在那兒寫寫畫畫。

可惡,難道你來劍冢不是為了挑劍的嗎!

這裏那麽多“廢劍”,很多都威力驚人啊!

說到這個,廢劍看了看自己通體透明、流光溢彩的身軀,流下了兩行傷心鐵水。

僅僅因為戰鬥方式不符合鑄造者的習慣,就這樣被當成廢劍封印了起來,為什麽?劍生為何總是如此寂寞?

它在這裏守了這麽多年活寡,等來的……也不是真愛嗎?

啊。

這寂寞如雪的劍……生……

廢劍還沒失落完,就敏銳地察覺到一股強大的劍氣正向自己的方向飛速襲來。

劍冢之中,唯一一把不曾立碑的劍,只有“它”了!

“它”的劍意雖比不過始終籠罩在劍冢頭頂的那道劍氣,卻也十分強悍。

據廢劍推測,二者之間的差距,不過是一個有主人,而另一個卻遲遲沒尋到使用者。

劍與人,從來都是互相成就。

而它距離大放異彩,也只是差了一個心靈相通的主人而已……

想到這裏,廢劍黯然神傷。

連“它”都憋不住、主動來搶金丹修士了,這一次,自己肯定沒有辦法離開這個該死的牢籠了吧?

啊,自由,你的名字是……

廢劍剛想出幾個自由別名的備選項,石碑上的禁制便猛地一送。

它也隨氣流和劍氣一道飛至半空,在墨藍色的海洋裏散發著熒熒的光亮。

“轉身”一看,四周懸在半空的劍不在少數,單說近處那些它能看清全貌的,少說就有幾十上百把。

無數浩蕩的劍意匯流在一起,合成一道清脆嘹亮的劍鳴。

——劍冢中所有的劍,都因“它”的劍意脫離了石碑禁制!

廢劍沈吟片刻,不知在面對“它”的時候,是應該拿“它”當恩人,還是當作競爭對手。

它還沒想到答案,右側後方的斷劍已然拋下了尊嚴和廉恥,擠到金丹修士面前,恬不知恥地扭了扭那把生銹的老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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